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死遁后又被捡回来当替身怎么办?急,在线等(上)

“听说了吗?皇上从蜀地带了个半老徐娘的村妇回来。”

“据说还是个寡妇。”

“皇上这是受了什么刺激,放着宫里的美人不要,偏喜欢村头的寡妇。”

“听说那村妇和先皇后长得特别像……”

 

那天赵安像往常一样在夜市上卖豆花,亏得近年年生好,收成足,老百姓都有点闲钱,豆腐摊的生意也好做,不一会子准备的豆花就卖了个七七八八。

这边赵安正忙着收摊,却听得一个男人说老板来两碗豆花,赵安正欲解释说已收摊,抬眼却撞上一张熟悉的脸,前尘往事忽而浮上心头。

男人身后一个随从在看到赵安的脸后惊得差点叫出声,男人则只直直地盯着赵安,赵安强装镇定,拿出小生意人做派敷衍着打发了他们,回家去心里七上八下的躺了一夜。

第二天几个捏着嗓子的公公来宣了旨,不管赵安如何推说自己是乡野村妇,死了丈夫孝期未满,硬是把她塞上了回宫的马车。

 

赵安从进宫门起,没少听宫女太监们的窃窃私语。

没错,自己是岁数不小了,但也只是二十有七,怎么也算不上半老徐娘吧?

不过他们眼神还是照旧那么好,消息还是照旧那么灵通,赵安人还没到,关于她的消息就在宫里传了几圈。

赵安确实如他们所说,长得像先皇后,不,不只是像,她就是。

当初好不容易死遁跑了,现在又被抓回来,金蝉脱壳已经用过一次了,这次该使什么计谋才好?

 

赵安原名辛怀真,将门之女,母亲死得早,从小跟着父亲和几个哥哥在边关长大。

别人家的女儿在学琴棋书画,诗词歌赋的时候,她在骑马射箭,练武用兵,跟父亲手下的将士们混得比跟自家院里的丫头还好,哥哥们没少借此打趣她,说她如此强悍,将来怕是无人敢娶,要做一辈子父亲哥哥们的老姑娘。

那时,年少的辛怀真还不知情为何物,对哥哥们的玩笑不屑一顾,直到那个明亮的雪天,那人茕茕孑立,负手撑伞,于漫天落雪中转身,对她颔首。

刚被封为北地亲王的李准,为熟悉当地情况,交好世代驻守边境的辛氏,时常来府里走动。

然而李准在北地还没过上几年安稳日子,就先后多番遇刺,接着传来先皇驾崩,年幼的皇长孙被诏立为帝的消息。经历这几番波折,阉党欲挟幼帝以令天下的窃国之心昭然若揭。

于是李准大手一挥杀伐果决,南下清君侧,辛氏一路鼎力追随相助,终扶持李准上位。

辛怀真的父亲死在了那场战争中,为表彰辛氏一门忠心,嘉奖其勤王的功劳,家中男子均加官进爵,而辛怀真则如愿嫁给了她爱的男人,成为皇后。

她本以为自此以后郎有情妾有意,人生一片坦途。没想到李准皇位还没坐稳,就即刻封了好几个妃子,那温婉的柔妃林氏更是直呼皇帝为准哥哥,原来人家才是青梅竹马情真意切,自己这个后来居上者只不过是政治联姻罢了。

后来辛怀真的哥哥们都相继死在了戍边的战场上,只留她一个人在偌大的宫中,空望着四角的天空。她想念北方自由的草原,想念无拘无束的日子,于是在上元节的夜晚,趁着宫内值守松懈,借着城内烟火漫天,放了一把火,假死遁出宫外,到蜀地过上了做豆腐西施的逍遥日子。

 

没想到,逍遥日子没过几年,又被皇帝逮了回来。

但目前形势不明,尚不知皇帝心里到底打的什么算盘。以他的脾气,要是发现辛怀真假死,早已大发雷霆下旨治罪,根据他目前的反应,当是以为辛怀真确实死了,眼前的赵安,只是一个长相酷似先皇后的村妇,她的身形比以前丰腴柔软了许多,丢了每天练武的习惯,一身有力的筋肉早已消失,变成了一个普通女子。

或许他是对辛氏心里有愧,故做此态度?再者,她好不容易逃出去又被抓回来,不可能再陪他演什么郎情妾意的话本子,得想个办法脱此困境,管他的,先走一步看一步。

 

赵安坐在摇晃的轿子里,拐了好多个弯,才终于落在一座宫门前。

抬头一看,匾额上写着“梦得轩”,踏进门,院里架着秋千架,小池塘里有几尾金鱼悠悠的游动,阳光透过葡萄藤打下斑驳的阴影,还有各种花花草草,生机一片,野趣盎然,显然是精心布置过的。

这殿里跟赵安从前做皇后时住的坤德宫大不同,那时她念着李准刚登基,北方又有战事,克勤克俭,殿里除了必需的物件其他什么装饰都没有,这处宫殿虽偏远小巧,却有趣得多。

掌事太监送来几个宫女贴身服侍,交代了几句后施施然退下。赵安像个进城的乡下人一样在殿里转悠,时不时摸摸这看看那,引得几个小宫女偷笑窃语,看来这村妇也只是和先皇后长得像,行为举止这般粗俗。

当晚李准就来了赵安宫里,不等李准说话,赵安就学着邻居家孙大娘应付官差老爷的模样,诚惶诚恐的趴在他脚下,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说自己三年孝期未满,求皇上开恩成全自己对先夫的心意。

李准先是一声不吭,然后把赵安扶了起来,说答应她的请求,孝期绝不碰她,让她陪自己用膳。李准屏退左右,一边亲自给赵安布菜,一边给赵安讲一些宫里的规矩,言语轻柔、殷殷嘱咐,像极了一个温柔的丈夫。这曾经是赵安梦寐以求的夫妻场景,可惜现在太迟了,她再也不是那个辛怀真。

 

送走李准后,赵安独坐在殿里,如今这个李准倒是让她看不清了。

从前嫁给他的那个晚上,她穿着嫁衣枯坐一夜,没等到他的身影,第二天见面,他只说是政务繁忙,后来才从宫女们嘴里的笑谈听说,那一晚尚未成为柔妃的林氏进了宫,在他殿里过了一夜。新婚夜里,放着新娘不管,和自己的青梅竹马春宵一度,这事放寻常百姓家也是再荒唐不过了。

当初明媒正娶也不见得多珍视,等自己“死”了,才对这个乡野里寻来的替身这么上心,多么讽刺。

 

没等到李准再来赵安宫里,已经有其他人按捺不住要给她一个下马威。

 

赵安咚的一声跪下,三分生疏七分僵硬的给贵妃请安。满屋子的妃嫔,或是好奇的打量,或是不屑的白眼,或是冷漠的围观。

坐主位的贵妃张氏一开口就要问罪,乡野出身的村妇,竟敢拒绝侍寝,罔顾规矩,让皇上亲自伺候饭食,来人给我打。下首紧挨着的柔妃林氏仍是一副温婉的样子,说着软话劝贵妃息怒。

这张氏当年还是个贵人的时候,因为太过骄奢,曾被赵安罚跪,听说她哥哥这几年一路升官,连带着她也越过柔妃升作了贵妃,没想到过了这么久还对往事记恨在心,对长得像的替身也不放过,要借着自己如今的身份狠狠蹂躏赵安。

 

张贵妃身边一个宫女大步走到赵安面前,挽起袖子,抬手就是一个火辣辣的巴掌甩在赵安脸上,赵安被打得脑袋里一片嗡嗡作响,以前上阵杀敌挨过刀枪也没觉得这么疼,这后宫女人的巴掌真的是狠毒。

几巴掌下去赵安的嘴角出了血,正在她头疼要如何脱身的时候,殿外传来一声大喝:“住手!”还没等赵安缓过神,一阵急匆匆的脚步从她身后不断接近,然后面前的宫女就被踢飞出去好几丈。

 

不知道李准如何得了风声,从天而降来了一个英雄救美。屋子里的妃嫔跪了一地,李准一边扶起赵安,一边指着贵妃的鼻子大骂了一通,任她如何狡辩也不听,最后丢下一句“贵妃禁足一个月,降为妃位,赵氏封为真嫔,择吉日册封”后带着赵安扬长而去。

众人愣在原地,一是被李准的暴怒震慑住了,二是因为末尾那一句真嫔,一入宫即封嫔,这往上数几位皇帝也是罕见的事,众人纳罕,皇上对这个村妇怕不是动了真心。

 

梦得轩里,李准接过太医手里的药瓶,亲自给赵安上药。

李准手下动作很轻,像是在抚摸一件易碎的宝贝。

“疼吗?疼就告诉我,或者抓住我的手。”

“不疼。”

赵安的脸被李准捧在手心里,动弹不得,他的脸离她的近在咫尺,好像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近的细细看他。

他长她几岁,鬓角已爬上了些许银丝,想是国事所累,从前张扬的眉眼,如今也有些下耷,多出了几分从容和平和。

“下次再有人敢找你麻烦,尽管差人来找我。”

赵安一时拿不准该用什么态度和李准相处,只得顺着他的话轻轻点头,然后乖乖被他圈在怀里。

 

李准回去之后,好像觉得只是禁足贵妃不解气,连带着对她哥哥也发了火,在他的差事里挑出好些错处,数罪并罚连降几级。

另一边还腾出手,天天差人往赵安这里送东西,宫里宫外的,珍贵的稀奇的,想着法子给她逗趣解闷儿。

 

后宫的人,向来是最会看眼色的。张贵妃一事后,大大小小的妃嫔,有事没事就往赵安的梦得轩跑,她那犄角旮旯里的小院子,变成了宫里顶热闹的地方。赵安一开始还会应付一下,后来演得累了直接称病不见人。

她确实头疼,现在这个情况,要怎么才能完美脱身呢?

 

在赵安犯愁的空当,封嫔典礼的日子越来越近。贵妃张氏被禁足,典礼一事便落在了柔妃林氏手上,她本就名门出身,操持起这些来自然不在话下。

 

这天,柔妃领着一大波人挤进了赵安小小的梦得轩,说是要给赵安量身子做吉服。

柔妃依旧是笑意盈盈,在量尺寸的间隙,亲切的跟赵安话起了家常。

“妹妹在宫中可还住得惯。”

“多谢娘娘关怀,宫里这么好当然住得惯,就是平时干活干习惯了,突然闲下来有点不适应。”

“妹妹真是个实在人。”

赵安装傻的样子把柔妃逗笑了。

笑过之后,她突然话锋一转,眼神飘向远方,眉宇之间带上几分哀愁。

“这宫中纵然千般好万般好,没有帝王的垂爱,也和囚牢无异。”

柔妃的视线落在赵安身上。

“妹妹甫一进宫就能得到皇上的宠爱,着实让人羡慕。”

“这样看着妹妹,仿佛曾经的一位故人就站在眼前一样。”

“娘娘是说先皇后?”

“你知道?”

“听她们谈起过。”

“皇上是个念旧的人,那位去得突然,他记挂了好些年,如今有妹妹在,皇上可以稍微弥补当年的遗憾。”

“能长得像先皇后,是妹妹的荣幸。”

柔妃抬眼看赵安,仿佛听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。

赵安依旧笑呵呵的傻乐。柔妃打的什么算盘她心里门儿清,当年可没少吃她的软刀子。

如果今天的赵安真的爱上了皇帝,那么她这番话,无疑能在皇帝和赵安之间种下一枚芥蒂的种子,让赵安认识到自己只不过是个替身。

可惜,她千算万算没算到,这个替身就是本尊。

 

接下来几天,日子相安无事。李准还是照常来赵安宫里,大多数时候只是陪她坐坐,一起喂喂鱼,聊聊民间的趣闻,陪她解闷,忙起来的时候,三不五时的召她去他殿里,他处理奏折,她添茶磨墨。

他有时候看着她怔神,看得赵安不好意思的问怎么了,他才回过神来,拉住赵安的手,细细摩挲,贴在自己脸上,嘴里念叨着“没什么,没什么……”

赵安看着李准伏案的背影,和当年那个策马的少年背影相重叠。

他好像还是他,但也不是他了。那时候的他会和自己弯弓射箭,赛马打猎,举手投足间意气风发,顶着耀眼的笑容冲自己伸出手。

自从坐上了皇位,他笑得越来越少,生气越来越多,身边的女人也越来越多,和自己之间有了一层厚障壁。

到底是他变了,还是她从来就没搞懂他,三年前她没想清楚,三年后她依旧没想清楚。

罢了罢了,赵安按下思绪,让自己不再去纠结这些细枝末节,不是三年前就已经做好决定了吗?

 

这天,赵安和往常一样,往李准的殿里走去,靠近门口时,听见里面争论的声音。前几次来,李准都是摒退左右,和她单独相处,一想到里面的臣子们或许有见过先皇后的,赵安的脚步不由得停了下来。

身后的太监见赵安停步了,径自跑进了殿里,然后就听到李准一声“进来”,赵安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进去。

里面的臣子还在吵个不停,待赵安走到李准身边后,众人顿时鸦雀无声,你瞪我我瞪你,然后开始窃窃私语。

李准似乎是厌烦了他们,挥了挥手,看也不看的说了声,“今日到此为止,散了吧,明日再议。”

 

不一会儿大殿里就空空无人。

“真儿怎么不说话?”

自从上次说要封赵安为真嫔后,李准就一直叫她真儿,她既不拒绝,也不接受,但凡他叫她,她就应着,其他只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。

“皇上,我是不是不该来,您和大人们在谈政事,我……”

“这有什么?是我叫你来的,谁敢说什么。”

赵安在李准面前恭敬的奉上一杯茶,然后熟练地开始研墨。

 

进宫的这些日子,赵安也没闲着,想方设法让李准赶快对自己厌烦,这样她才不至于处于众人的焦点之中,好寻机会逃之夭夭。毕竟,宫里失踪一个宠妃和打入冷宫的废妃,效果可是千差万别。但这李准好像铁了心一样,不管赵安怎么使法子,他却越发的宠她。

 

一开始,赵安想着,既然他拿自己当替身,那就按和从前反着的性子来,让他意识到,眼前人非故人。

 

从前的辛怀真为了配得上李准,把三纲五常牢牢刻在心里,举手投足都规规矩矩,争当后宫楷模,虽然行事上挑不出差错,但也因为过于严厉,把后宫搞得跟军营一样,得罪了许多妃嫔。

现在的赵安,李准还没入座她筷子已经落到盘子里,吃饭全然不顾及什么礼仪形象,衣服款式也专挑稀奇古怪的穿,偶尔还心血来潮跟李准说想吃蜀地的火锅,御膳房的厨子们清洗内脏弄得臭气熏天,一边背地里不停骂赵安,一边想着法子去告状,李准听了只摇着头笑笑,然后摆摆手,这点小事,随她闹去吧。

 

从前的辛怀真事事都顺着李准,即使他半个月不来见她,也从不会主动去请他,因为皇后要沉稳大气,同理,即使她没有兴致或是身子不适,只要他来,也会强撑着陪他。

现在的赵安想起自己以前那些事就气得头疼,怎么会那么傻呢?所以她现在三不五时就给李准吃闭门羹,染风寒、来月事、睡下了……能找的理由都找了个遍,但这李准就像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呆子,越不见他,他越是自己巴巴地跑来,不可理喻。

 

这些招数都失灵之后,赵安累了。

住在蜀地的时候,隔壁的孙大娘常跟她摆龙门阵,说有的男人就是贱,女人越是拒绝他,他越是往上贴,越是得不到的东西,心里越是痒痒,难道李准就是这种类型?以前怎么没看出来。

孙大娘还说,这女人太听话了也不行,男人很容易就厌倦了,然后出去拈花惹草,这听起来怎么有点像从前的赵安自己?

赵安思来想去,要不就装木头算了,总不会有人喜欢做什么都没反应的木头吧?她又错了,她装木头的时候,李准那眼神仿佛要变成刻刀,把她这块木头刻成一座神像一样。眼里装满了细致的认真和深情的虔诚,看得她自己先受不了了,败下阵来。

唉~怎么跟说好的不一样,想失个宠怎么这么难。

 

门外一阵嘈杂打断了赵安的思绪。

“什么动静?”

“是柔妃娘娘给您送吉服来了。”

对!柔妃!这不是现成的失宠工具吗?

赵安赶紧起身,朝着柔妃迎了过去。

“姐姐快请坐。”

然后接过柔妃带来的吉服,麻利的换上。

她一眼就瞥到柔妃头上簪着的那根蝴蝶纹样的镂空金簪,听说那是柔妃和皇帝年少之时的定情之物,当年她进宫时戴着它不停地在辛怀真面前显摆示威,今天赵安就要在这上面做做文章。

“妹妹穿着可还合适,若有需要修改之处,我再吩咐下面人去做。”

赵安穿着吉服在屋子里走了几圈,左看看右看看,然后说,“衣服倒是挺合适的,就是觉得差了几件配套的首饰。”

“哦?妹妹想要什么样式的首饰,我差人给你找来。”

赵安几步凑到柔妃面前。

“姐姐这个蝴蝶簪子好生别致,我也想要一个。”

没等柔妃发话,她旁边的贴身宫女先开了口。

“真嫔娘娘,我们娘娘这簪子世上独此一份,您可能入宫晚不知道,这可是皇上亲手做了送给我们娘娘的,有年少时的情分在里头。”

“多嘴。”柔妃一个抬手制止了宫女。

年少时的情分,哼,谁不是呢?不过李准只送过她几只雕刻的木鸟,全在三年前的那场大火里,被烧成了灰烬。虽然早就知道事实,但赵安还是忍不住心里一阵泛酸。

 

赵安面上依旧保持着天真的傻乐,没想到下一刻,柔妃竟然真的拔出了簪子,然后插在了赵安的发髻上。

“妹妹喜欢的话,借给妹妹戴一阵子也不是不可,妹妹在这后宫无依无靠,若不嫌弃,就把我当自家姐妹。”

柔妃这番话说得恳切,赵安差点都信了,本只是想提个过分的要求激怒她,让她去找皇帝告状,没想到她竟然答应了,赵安只得顺水推舟,将计就计,看她葫芦里卖什么药。

 

柔妃回去后过了几天,赵安沉不住气了。放以前要是出了这档子事,柔妃这个软刀子必是想着法儿拐着弯儿的去找皇帝告状,然后皇帝再兴师动众的找人问罪,这种亏她可没少吃。

赵安猫着身子在李准宫外守了好一阵子,才蹲到和她相熟的那个太监换值,偷偷摸摸的把他拉过来问,这几天柔妃可有来找过皇上。

那太监回答说,“前两天柔妃娘娘确实来了,一身素素的,皇上见了,问怎么不见她平日里天天戴的那根金簪,柔妃娘娘笑着请罪,说是摔坏了让匠人修去了,结果没等她说完,旁边的宫女啪地跪地上,说是簪子被真嫔娘娘您要走了,还说您不顾这是皇上赏赐的东西,仗着自己得宠硬要去了。”

“然后呢?皇上怎么说?”这软刀子果真是名不虚传。

“皇上说柔妃娘娘大度,给了好些赏赐,就打发她回去了。”

“就没了?”

“没了。”

“没说要怎么处置我吗?”

“我的娘娘唉,您还好意思问,您趁皇上还没发火,赶紧把那簪子还回去吧,即使您此刻受宠,可这柔妃娘娘,那才是皇上心尖上的人,您……”

赵安丢下太监独自唠叨不做理会,皱着眉往自己宫里走。

难道这软刀子告状也不好使了?还是李准在琢磨怎么好好处治自己?

 

赵安出神的踩着步子,几个丫头大老远就迎了过来,扶着她的手快步往回赶。

“娘娘你还在这儿发什么愣,皇上都在咱们宫里坐了好久了。”

赵安平日里待她们很好,从不会拿主子的架子压人,反倒生出几分情谊来。

“就让他自己坐着呗,反正等都等了,也不差这一会子。”

赵安按住她们的手,逼着他们放慢步子。

一行人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了看赵安,又各自对视一眼,只得无奈的跟着她慢慢走。

 

赵安施施然走进屋子里,李准手里捏着一本书低眉在看,旁边小桌上的茶杯里升着袅袅热气。

“皇上恕罪,让皇上久等了。”赵安礼节性的打了个招呼。

“去哪儿了,这么久没回来。”李准伸出手。

“出去随便逛了逛,屋子里坐久了烦闷。”赵安顺从的把手放在他手心。

“以后没事多去我那儿逛逛,我陪你解闷。”赵安心里一惊,难道他知道自己去打探消息去了?

“皇上今天来有什么事吗?”赵安出了个先手,试探李准的来意。

“我想着近日忙于朝政,许久不见你,今天得了空来看看你。”李准伸手想要抚顺赵安鬓角的碎发,被赵安灵巧的躲了过去,李准的眼神顺势落在了赵安的发髻上。

“听说柔妃前几日送了你一支簪子。”

“那个啊,柔妃姐姐说借我戴几天,可是柔妃姐姐不好意思来要,让皇上来开口了?”该来的还是会来,赵安在心里默默等着皇帝发落她。

“不用还了,那本来也不是送她的,是她当年自己看到了强要过去的。”

怎么又不按套路出牌,赵安心如死灰,逃脱之路怎么这么艰难。

“那皇上本是要送给谁?”赵安假笑着将话题继续下去。

李准看了看赵安,“总之现在,它属于你了。”

 

转眼到了册封典礼的日子。

为了不让赵安的册封太显眼,李准顺手封赏了几个有资历妃嫔,和赵安同日举行典礼。

赵安被折腾着起了个大早,准备这准备那,嬷嬷们生怕赵安不懂规矩出差错,不停地在她耳边念叨到哪个步骤该怎么做,听得赵安耳朵都快快起茧子了。

 

赵安换好吉服等着去参加典礼,谁承想柔妃这时候居然出现了,她先是笑呵呵的跟赵安客套了几句,然后不着痕迹的绊倒在了赵安的身上,好巧不巧把吉服撕了个口子,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发了贴身宫女回去,说是取她封嫔时穿过的吉服来给赵安补救赔罪。

赵安心里已然觉得不对,这一桩桩一件件来得真是凑巧,但她按下不表,等着看柔妃要作出个什么妖。

等那宫女回来,拿出吉服来一看,赵安瞬间明白了。这哪是什么嫔位的吉服啊,这不是自己从前的礼服吗?软刀子也开始赌了,她要赌皇帝到底有多喜欢这个替身,是会为她的逾越和放肆勃然大怒,还是让她彻底当个影子。

赵安自然是不愿意的,她可不想再跟从前的自己有更多的纠缠。

赵安先是犹豫了,看了两眼自己身旁的两个丫头,心想着她俩岁数也不小了,应该明白这衣服的纹样明显不是一个嫔位能穿的吧,但她俩只愣愣的看着赵安,把难题再次抛回去。

赵安叹了一口气,开始和软刀子推拉起来。

“柔妃姐姐,这衣服好像跟刚才那件不大一样……”

“这是好多年前的,款式是有些老,妹妹难道是嫌弃了?”

“妹妹哪儿敢,不过这是皇上专给姐姐的,妹妹穿了,怕是会惹皇上不高兴的。”

“怎么会,妹妹现在正得宠,皇上什么不舍得给你,赶快换上,别误了吉时。”

“这……”

“我来帮妹妹换上。”

柔妃没多顾忌,只当赵安是最近被宠坏了,看不上这旧衣服,好说歹说要让她穿上,最后演变成了联合两个贴身宫女强行给赵安换衣服的戏码。赵安看这架势,赶紧躲到自己的两个丫头身后,六个女人拉扯在了一起。

 

也许是外面的人等得太久,隐约听到有脚步声朝这边走来。

“妹妹,快穿上吧,定是有人来催了,误了时辰可不好。”

“这……我……”赵安现在在众人眼里是村妇出身,也不能说出这衣服不对的话来,只能跟柔妃打太极。

门被推开,柔妃打发了一个宫女去拦人,自己手上的动作一点没停。

赵安心想着这一下是躲不过去了,只听一声“住口”,所有人都呆在了原地。

李准不知为何出现在了这里,看着这房间里混乱的局面,皱了皱眉头。

“怎么回事?”

“臣妾在帮妹妹换吉服呢,皇上怎么来了。”

柔妃把手里的吉服往自己的衣袍下面藏了藏,怕被李准看出端倪,这小动作哪能躲过赵安的眼睛,她心里登时浮上一记,以前这个软刀子最喜欢表面大度实际卖惨的装可怜,算计自己,现在赵安也来装上一装。

“都怪我不好,我这吉服突然破了,还劳烦柔妃姐姐费神,帮我拿来一件替换的。”

“破了?怎么破的?”

“嗯?这个……额……就……不知道怎么就……”

“有话好好说。”

赵安使劲朝自己的两个小丫头递眼色,好在她们这时候终于恢复了一点机灵。

“噢……柔妃娘娘不小心崴了脚,我们娘娘本想上去搀扶一下,没想到阴差阳错吉服就被扯坏了。”

“有没有伤着自己?”

柔妃习惯性想开口,却发现李准是对着赵安说的这句话,吃了个瘪。

“没……没有。”

“既如此,你几人在这里拉扯什么,虽然衣服是柔妃穿过的,你今天暂且应付一下,想要新的再让内务府准备便是。”

这李准还真是,时时不忘记帮这个软刀子说话。

“是……”

赵安伸手,做出要接过柔妃手上衣服的样子,柔妃把衣服暗暗地叠了又叠,不敢交出去。

“怎么又磨磨蹭蹭了,外面的人还候着呢。”

赵安一把扯过柔妃手上的衣服,反正戏也演够了,现在该担惊受怕的人不是她了。

赵安麻利的换了衣服,走到李准面前。

李准看到赵安这一身,愣了神,他站起身,一只手覆上赵安的肩头,一只手虚浮在赵安的脸庞,看她的眼神熟悉又陌生。

柔妃额角已经起了一层汗,两个手捏成了拳头,等待李准给一个审判。

李准的手终究是没落在赵安脸上,他反手背到身后,转过身,幽幽然发话。

“柔妃操办册封典礼不当,逾越礼制,降为贵人,禁足三月。”

柔妃跪在原地,头一点没抬,她知道这局是自己输了,越辩解只会越惹李准不快,只能应声认罪,再另想对策。

 

最后李准还是没让赵安脱下那身吉服,当赵安出现在典礼的时候,几个资历老一些的嫔妃都惊掉了下巴,差点直接跪了下去,这不就是先皇后本尊吗?青天白日的,死人还了魂?

 

柔妃被禁足后,赵安的日子又开始变得无聊,失宠和逃走都遥遥无期,不过好在最近李准似乎很忙,顾不上来她这里转悠,她落得个清闲。

听宫人们八卦,说是北边起了乱子,朝里大臣们也分成两派闹个不停,看起来李准有得忙了,赵安每天在宫里闲逛,看看侍卫们巡逻的路线,研究研究哪片城墙下有狗洞,为自己以后的出逃大业做着盘算。

 

赵安还在脑子里复盘着侍卫的巡逻路线,思路突然被一个轻柔但尖锐的声音打断。

“娘娘,皇上有请。”是李准身边的宫人。

赵安起来拍了拍衣裙,“走吧。”

“娘娘不更衣梳妆一下?”

“我这身不挺好的吗?”赵安才不想为了李准打扮。

宫人前面带路,赵安抬脚迈步。

 

行至李准殿外,宫人止住了脚步,示意赵安自己进去。

赵安大咧咧的塌了进去,却没听到一点声音。

走到李准桌前才发现他趴着睡着了。

赵安走近他身侧,眼神落在李准睡梦中依旧紧皱的眉头上,跟从前一样,一有烦心事,睡觉都不安稳。

赵安伸手想要抚平他的眉头,却在手落在李准脸上的时候被自己吓了一跳,这个习惯三年了还没改掉,她赶紧收回了手。退却的目光瞥到李准手臂下压着的纸张,是当面的辛怀真学了好几年,费了好几个月为他画的画,郎君策马,意气风发。

赵安又想起了曾经真切爱过他的日子,如果他没有当皇帝,没有柔妃,他们现在会是一对恩爱夫妻吗?

赵安正出神,突然被人抱进了怀里。

“怀真,你来了。”

“皇上,你在叫谁呢?我是赵安。”

“赵安?”

“也对,她肯定不愿意来见我,我冷了她那么久,她定是对我失望了。”

“皇上,你在说什么呢?”

“说我曾经爱的那个女子,离开了我。”

李准抱得越来越紧,赵安怎么也挣不脱,她使足了劲儿想要扒开李准,胡乱推搡中却摸到李准滚烫的脸。

“皇上,你发烧了?”

“来人,快来人。”

李准想要制止赵安,按住她的后脑勺,用嘴巴把她的话都堵了回去。

赵安还在负隅顽抗,“皇上,我……我孝期未满……皇上……”

“朕是天子,朕说满了就满了。”

 

赵安气急败坏,发烧的人怎么力气还能这么大,屈服于他皇帝的淫威,赵安还是没能守住这一城。

事后,李准把她抱在怀里好言好语的哄着。

“真儿不会跟我一个病人生气吧?”

赵安不理他,现在知道自己是病人了?

“那我上元节带真儿微服出游,当作赔罪可好?”

听到微服出游四个字,赵安眼睛一亮,这不就是出宫的机会吗?

“那……皇上可要说话算话,别到时候又推脱政务太忙。”

李准轻轻拍着赵安的背,“朕一言九鼎,要不要写张圣旨给你。”

赵安被逗笑了,李准也跟着笑了。

 

李准养病这阵子,强行把赵安留在了他寝殿里,赵安本来有点不乐意,但是又禁不住他病恹恹一口一个真儿的叫唤,于是亲手给他煎药,盯着他喝下,如果他闹脾气嫌苦不喝,还得像哄孩子一样,给他喂些甜腻腻的糕点果子。

这段时间赵安整个心思都扑在了照顾李准身上,她一门心思的在御膳房里盯着厨子做糕点,一边还指点着,别放这个别放那个,这个李准不爱吃,那个李准吃了起疹子。

等她一通交代完,满意的转身出门时,才回过神来,狠狠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。怎么还较起真来了,怎么又不知不觉的对李准这么上心了?现在最要紧的是想法子跑路啊。

 

赵安懊恼的拍着脑门往回走,撞见李准在和一个侍卫模样的男人密谈,见赵安出现,李准打发了几句,那男人就低着脑袋疾步走了。

虽然这人每次都极低调隐蔽,但赵安好歹也是习武之人,前后撞见过两三次,但是她对李准的事不感兴趣,无非是些朝堂权力之争,只要不打仗,老百姓能安居乐业,其他的事赵安都不想搭理。

 

赵安本想转头走人,被李准招手拦住,示意她过去。又被他捉住了手,环过了腰,抱在怀里腻歪。以前没发现李准这么黏人啊,这就是柔妃以前过的日子吗?赵安心里暗暗靠了一句,放在以前她会很嫉妒,但现在李准过于黏人,她很难找机会跑路啊!

 

李准病好了,赵安回了自己的梦得轩,掰着手指头等上元节到来的日子,她已经在脑子里排练了几百遍,到时候怎么找借口甩开李准,甩开随性的宫人侍卫,钻进熙攘的人群,消失在夜色里,重新过上自己的逍遥日子。

 

等啊等,等得天气冷了下来,等得今年的第一场雪飘飘扬扬的洒了下来。

李准从大雪里走进赵安的梦得轩,进门前宫人抬起伞,恍惚间李准的身影好像和多年前初遇时的样子重叠,可是赵安再也不是那个怦然心动的小女孩了,眼睛里氤氲起雾气,她使劲眨了几下压住情绪,站起身向李准行礼。

 

还没等来上元节,赵安先等来了柔妃的求见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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